沿着这条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视野渐渐开阔了起来。一米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散落到墙上红色的轩窗上。万物都在正午这个时刻打起了盹,庸闲的午时时光。风渐渐吹起来,那窗还是紧闭着,任凭风轻拂过它雕花的木纹。墙上的影子耐不住痒,开始咯咯笑了起来,树叶一片一片,你挤我我推你,抱作一团,好不欢喜。
我将手放到那一块古色古香的檀木上,触到那一片清润,不带感情地继续走下去。身后,世界落英缤纷。
“姐,你带我出去放风筝好不好。”女孩长着一张稚气的脸,眼中尽是期待,伸出小小的手掌,踮起脚尖握住了那根稍稍粗糙的食指,左右晃动着。“好啊,姐姐带你去放风筝。”年龄稍大的女孩低下头来,回握住小女孩的手掌,略显疲惫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喜色。她们一同站在远处青山上的草地里,姐姐把握着妹妹的手,教她如何收线放线。风吹起的时候,风筝飞得好高好高,她们一同追逐着,仰望着,如同一个幻虚幻实的美梦。
我已经记不起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了……
开阔的土地被填满水泥,城市在钢筋“乒乒乓乓”的碰撞中架起,眼前出现白茫茫的一片,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却无一不是白毫力气,两手空空。人们以为他们终于过上了云端的生活,却不自知仍是窝藏在地下的蝼蚁。
“我想,我还是去打工吧。”姐姐突然停下手中刨饭的碗筷,直愣愣地盯着地面,气氛在这一句话响起之时骤然变得怪异。我不做声,静静观察着桌上人的反应。对面那个敦厚的身形微微一晃,立刻又恢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四十多岁布满沧桑的脸上渐渐显出犹豫、难断、不舍、无奈。那位头发渐显花白的中年男子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目光转移到刚才那位讲话者的身上。事实,明是禁忌,奈何总有人探索;真理,明是歪理,怎抵强硬灌输。
那晚,姐姐哭了很久,像是久抑心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委屈、不甘、难言统统都一股脑发泄出来,以为看见了前路,便开始不管不顾。
没有经历过高考的人,定然永不会懂。
她说,她真的发自内心地向往着大学。
她说,我们家是真的担负不起这么多的学费了。
她说,爸妈都老了,你没看见吗?他们都老了。
我说……我说与不说,都没了意义。
往后的这几天里,姐姐都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一样和好友嘻嘻笑笑,一样对爸妈尽心尽孝。可我分明发觉了,她总是一个人在厨房边做饭边默默擦着眼泪,她总是在听到别人决定继续念书的消息时怔怔发愣,她总是熬夜到很晚,有时甚至根本不睡觉,也不吃饭……
我拉开积满灰尘的床尾柜,一眼便看见了那只风筝,青绿色的,在这灰暗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惹眼。我再一次举起了它,但它的天空,早已被这漆白的五堵墙封死,扼杀!
“姐,我们去放风筝吧。”还你一个自由的天空。
“哦,好,我把这儿收拾好了就来。”那是她即将远行的行李。
电梯显示出红色的数字“一”,我迈开大步走了出来,回过头,才看见姐姐愣在原地没动。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里这架青色的风筝,但就是迟迟不肯出来。电梯快要关上门了,明显地震了一下。我急忙举起手中的风筝,抬腿踏在红外线感应器上,冲她吼道:
“再不出来,门就要关上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瞳孔紧缩,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大迈开腿逃了出来。
这里,才是属于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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