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少年阿火的心眼儿并不坏,就是脾气稍微暴躁了那么一点——好吧,不止一点,是很多点——好吧,说话得凭良心,根本就不是点的事儿,是火爆得厉害——非常十分特别相当厉害!
看到天上乌云遮住了太阳他要发火,听到身边的蚊子哼哼他要火冒三丈,闻到一股狗屎味儿——这自然就更不用说了,而更关键的是,他不仅对身外的一切不满意,就是对自己也满含愤恨。比如,每次照镜子看到自己,他都必然要暴跳如雷,不是嫌自己胖就是嫌自己瘦,要么就是嫌自己不胖不瘦……
这样一个个性十足,偏偏又上进心爆表,一门心思想学成绝世武功,独步江湖的少年的拜师之路,可想而知。
——总之,短短几年之内,阿火便在江湖上几乎所有的大宗师处碰了钉子。
这样的情况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早就蔫头耷脑,彻底放弃了。可是阿火不一样,他的决心就像他的脾气一样,只要树立了目标,他就绝不会放弃。
只是,这一次,又被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功夫大师“黑白二老”拒绝之后,阿火心中巨潮一般汹涌澎湃的怒意不好好发泄一下怎么行呢!
于是,现在,站在这个万丈高崖之前,一棵巨大的古松下,他憋啊憋,憋了又憋,憋了再憋,最后终于仰起头颅,纵情地吐气开声:
“啊——啊啊啊啊啊,难道绝世高手都是天生的吗?”
这一声怒吼,如晴天霹雳一般,在群山间远远地传了开去,声威之大,竟然硬生生将好几块峭壁上的巨石震落山谷,轰鸣声起伏不绝。
与此同时,“扑通”一声,一个灰色的影子从阿火头顶的大树上跌落下来,阿火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啊——怎么个情况?打雷了吗?下雨收衣服——”老头拍拍屁股,就要往树上爬,等抱住树干才发现,天上朗朗晴空,连一丝云朵都没有。
“你——刚才的雷是你打的?”
“我——”阿火有点儿尴尬,刚才是自己喊了一声没错,可并没有打雷啊。
“不用说了,你是想学武功,偏偏又没人肯教你是吧?呦,我的屁股啊,就你这气性,还真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老人家,啊,不,老前辈,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把您震下来的,我只是太——”
“好了,我明白。”老头儿摆摆手,“人海茫茫,今天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你我有缘。正好我这里有一套特别的功夫,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传人呢。也算是歪打正着,现在就传给你吧!”
“啊!真的吗?多谢前辈!”阿火大喜,倒身便拜。
不过仅仅是片刻之后,阿火的脸上又晴转多云,怒火满面了。
老头儿本来正眯眼微笑,看到这一幕后不禁大愕,差点把胡子揪下一缕来:“这——又怎么啦?”
“唉,只恨没有早日遇到师父啊!”阿火钢牙紧咬,一字字地说。
就这样,阿火开始跟着白胡子老头学起功夫来。
这时阿火才知道,这老头乃是江湖上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高人,唤作神龙老人。身怀江湖上近乎失传的三十六种绝技,若论武功之高,堪称当世第一高手。而他教阿火的这一种功夫,便叫作龙吟功。乃是和狮吼功相仿,却比狮吼功还要厉害许多的,以声音制敌的一种独特武功。本来,这龙吟功异常难练,非有雄厚的内力为根基不可。而阿火虽然年纪轻轻,内力全无,但天赋异禀,每每——事实上,他几乎时时都在——生气的时候,吐气开声,便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丝毫不逊于内力雄厚之人,因此,也能将龙吟功的招数施展得有模有样,威力更是有增无减。
——这也是从出娘胎开始,多年来坚持生气的结果啊!
只是,阿火实在是太能生气了,生气的频率之高,理由之怪异奇葩,简直令人发指。即便是这位游戏人间的怪老头神龙老人,在与他朝夕相处了几日之后,也终于受不了他的火爆脾气,在胡子被自己揪光之前,匆匆将运功的法门教给他之后便落荒而逃,临了只留下四个字——好自为之!
不用说,阿火又理直气壮地生了一场大气。
之后,他便开始废寝忘食地练功。这山间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正是练功的好所在,再加上阿火发火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更可谓得天独厚。如此整整三年之后,随着他一声龙吟,震塌一座小山,这龙吟功终于让他练成了。
于是,这一日,阿火终于踌躇满志,下山而去。
年纪轻轻便练成绝世神功,阿火的首要目标,当然便是当今江湖上成名的剑客,只有打败了他们,自己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功成名就,威震江湖。
所以第一次亮相,他便直接找上了号称江湖第一剑的东方彧卿。
这个东方彧卿五十多岁,已经驰名江湖数十载,手中一把紫电剑,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何会把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孩子放在眼里。因此,决斗之际,不由自主地便流露出几分傲慢之意。而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几分傲慢之意,在阿火看来,已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奇耻大辱。
当下一声大喝,龙吟功呼啸而出,只短短的几声,便将东方彧卿震得头晕耳鸣,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当即失去了战斗力。
由此,阿火的名头一日间轰动江湖,龙吟功之怪异绝伦,更被人传得神乎其神。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弱点,那就是功力有限,龙吟功全靠火气施展,但仍旧无人敢试其锋芒。
不过,有一个江湖人称神行无影的轻功高手,却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一天,一个晴朗的早晨,在阿火行至一片密林的时候,他隐身于一片树荫之中,想猝然下手,一击重伤阿火。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连人都看不到,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发火!
——根本不给你发火的理由和时间。
但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在这样一个人人都心情愉快的晴朗的早晨,阿火却偏偏正在默默地生着气,理由竟然是——已经接连晴了好些天了,为什么还不阴一次呢!
就是这股气歪打正着地救了阿火的命。
当神行无影看准时机,猝然下手的那一刹那,阿火的这股气正好喷涌而出,虽然不够强,但已经足以将神行无影震得身子偏出几尺,躲过他致命的一击。
神行无影一击不中,再次隐身,想二次进攻。
却不想这时阿火的火气已经在片刻间升腾而起,他自出山以来,大大小小历经数十战,还从未遇到过连敌人的身影都看不到的情形,这如何不让他怒火中烧,大生气而特生气。
于是,可怜的神行无影便倒了霉了。
随着阿火的一声怒吼,四周的树木纷纷簌簌而动,神行无影更是被一下子震下树来,五脏俱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自此之后,江湖之上,不管黑道白道,剑客强盗,无人敢再惹阿火。
但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不惹阿火,阿火便不会惹他们吗!以阿火的脾气,日日闯荡江湖,遇到大事小事好事坏事有事没事,他能不管吗?
于是,短短几年之后,阿火便将江湖上黑道白道上的大小人物,统统都得罪了。
而这些人虽然当时拿他没办法,但却越来越有意识地聚集到一起,组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同盟,要集中所有的力量,除去阿火。只可惜凑在一起,想了无数的办法,费了无数的心力,所得却是寥寥。最后还是一个牙齿都要掉光的老剑客道出玄机:阿火之所以爱生气发火,都是耿介所致,究其原因,终是年少,莫若大家等上一等,待时日一长,阿火在江湖上走动多了,见遍了世间美丑之事,火气自然就小了,没了,到那时,呵呵……
大家一听,这个办法基本上不算是个办法,不过好像也再没有其他的办法,所以只能如此了。
就这样,日月如梭,时间一天天过去,当初的少年阿火终于长大成人,而事实也如那位老剑客所说,阿火的火气渐渐小了,没了,不仅如此,他的脸上,开始越来越多地现出了笑容。
大家终于看到了希望,虽然其中相当一部分已经忘记当初和阿火的过节,甚至因着阿火的行侠仗义,开始喜欢阿火。但有些人終于还是按捺不住,要找阿火的麻烦。
——只是,当他们再度与阿火交手的时候,他们还是后悔了。
原来,这个阿火啊,虽然不再动不动生气了,但要命的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内力却是越来越好,现在无需借助火气,便能将龙吟功用得风生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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