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运

盗有很多种,有些人专门盗珠宝,有人专门盗古董,有人专门盗字画……而这个故事是一个盗运气的故事,而运气也能盗吗?且往下看……

当仲夏的夜风从头顶装有拇指粗细栏杆的巴掌大小窗口徐徐飘入时,清冷的月光正铺满三尺见方的囚室,透过栏杆刚好可以看到月亮残缺的容颜。东雷倚着墙角,靠在已经被体温焐热的墙壁上,绝望地等待着天亮那决定命运的时刻。

昨天他还是个大学生,今天却沦落成了阶下囚。感叹造化弄人时东雷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传说,难道运气真的可以被偷走吗?他不禁打个寒战,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何丽丽楚楚可怜的神色,和她家地下室里那个用鲜血浸泡着太岁的半个骷髅头骨。就是传说中镇着盗运符可以窃走别人运气的“太岁血蛊”!

它是真的吗?

一切都是从上周找家教开始的……

今年夏天,由于接二连三地下雨,塞北市的天气格外凉爽,甚至给人一种雨季犹存的感觉。被几场大雨困在校园而耽误回家的东雷,准备找个短期工干上几个月,而不回南方的老家。听过电话里妈妈和老姐不厌其烦的轮番唠叨后,他决定这次耳根子硬一回,无论如何都要去那个贴在校园门口电线杆上的地址看看。否则,以后想起曾经拒绝过每天五百元的家教,绝对要后悔一辈子。

从位于北环港口的学校出发,他换乘了三次公交外加一趟长途车后,才来到看上去残破不堪的院落。透过大门,可以看到不远处一栋已破旧斑驳的二层小楼。

“这是我女朋友的房子。”

高大的男主人看上去三十出头,与东雷身材相仿,染成淡褐色的披肩长发与他白皙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双眸精亮忧郁,好像总怀着什么心事。

他似乎看出了对方的那丝忧虑,所以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我叫月鹏,在塞北市开发区工作。”

说着话甚至还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不过他的举动显然没打消东雷的丝毫顾虑,反而那种若有若无的恐惧感亦如愈渐浓厚的晨雾般在他内心升腾开来。

东雷小心地和月鹏握了握手,然后背课文般做着自我介绍:“我是东雷,察哈尔翻译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专业是英语,第二专业泰国语。”

“这个我们在电话里已经谈过了。”

月鹏带着他走在很多地方都已经破碎开的石板路上,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看来还有雨呢,得把车子停到车库里才好。”

顺着他的目光,东雷才注意到小楼前的角落里,停放着一辆香槟色的“宝马760”轿车,而不远处未拉下的车库里,似乎还有辆3。6L排量的“奥迪Q7”越野车。

“工作时开宝马方便一点儿。”

看东雷在看他的车,月鹏很自然地笑了笑,抢上前把宝马车停到车库,然后带着他往小楼走:“其实找你来是想让你教我女朋友英语的,她以前大学学过一些,后来因为腿有问题就休学了。”

“现在好了吗?”

随着月鹏走进小楼,东雷不由得眼前一亮,仿佛走进了高档家具城里的古典欧式样板间,目力所及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宽敞大厅,足有上百平方米,可是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设施,甚至连电线都找不到一根,仿佛瞬间回到了百余年前的英国。

“她已经瘫痪了。”月鹏很坦然地带他到实木沙发上坐下,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来递过去。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已经很久了,她一直想重新捡起学业。所以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多费点儿心。”月鹏说着话,划了根火柴给东雷点燃香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至于费用方面,我们已经谈过了。需要说明的是,在合同中我只能按每小时四十元,每天六小时注明。原因是她不希望在这上面花太多的钱。”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措辞。

说着话,他从西装口袋中掏出几大沓崭新的钞票:“不过我会按约定提前付费的。平时我工作很忙,这两个月就要多靠你来陪她了。”

东雷接过钱,心中泛起阵阵迷茫:什么样的女人值得这个身价不菲的有钱人如斯体恤?月鹏颠覆了他对有钱人的一贯认识,原来他们也是有爱情的。比如面前的这个大哥,除了头发长点儿,长得还算不错,很有男人的味道。

月鹏见东雷看他的头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早让我剪短的,一直没舍得。看你的平头就不错,在哪里理的?”

他边说边拿出一份合同,翻到最后道,“她已经签过字了,你如果没有意见就在这里签个名字,明天早上九点来。”

何丽丽?他女朋友的名字让东雷想起了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台湾电视剧《家有仙妻》里的女主角。

晚上八点半,东雷和老六坐在校门口的烧烤摊前,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冰镇啤酒。面前的托盘摆着烤好的大把羊肉串、大羊腰子和几盘刚刚煮好的海鲜。

“这家伙这么有钱?”老六和东雷一样没回家,不过他还没有找到工作。

“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富二代了。”

东雷抓了几颗煮花生米扔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那两辆车加起来就快四百万了,更别说那么大的房子和满屋的进口家具。他这么年轻,要不是富二代哪儿来这么多钱?”

“嗯,有可能。”老六端起啤酒来和他干杯,“给哥们儿也留心找这么个工作,富婆或富二代都成。”

“行,我给你找个富二代,挣他们的钱。”

“对了,他女人有多漂亮?”

“谁女人?”

“那个富二代李月鹏啊?还能有谁?”老六吃惊地望着东雷。

“是啊,她有多漂亮?”他喃喃地自语,却没敢告诉老六,今天其实并没有见到女主人。

好在第二天还没到九点,这个疑惑就解开了。

“你来得好早啊!”

身着一身白色休闲装的女孩坐在轮椅上轻轻为东雷打开了门,清秀端庄的面庞在顷刻间就已经深深地印到了他的脑海中:“你就是何丽丽?”

“是啊,你就是月鹏说的英语家教吧?”

她的神色颇为淡定,完全没有语气中的那种客气与礼貌,甚至连最起码的掩饰都没有,很明显地想告诉对方,她对所谓的英语家教没有多少兴趣。不过看在钱的分儿上,东雷还是很友好地从书包里掏出资料和课本,准备给她上课。

“到我房间里吧。”

何丽丽摇动着轮椅穿过明亮的走廊,来到一个堆着毛茸小狗熊的房间里,指着被当作书桌的餐桌道:“把东西就放在这儿吧。”

看得出这里似乎是个餐厅,不过现在已经被主人当卧室使用。除了张简单的单人床外,餐厅和餐台上还摆满了大量毛茸茸的玩具动物,进口泰迪熊和限量版可儿娃娃,每一个都价值不菲。但比起旁边的MacBook Air电脑、iPad2平板和iPhone4手机来,似乎又逊色不少。东雷注意到床上的枕头底下似乎还压着几本书,依稀可以看到最上面的是本红色封皮的计算机教材,与寝室老三前一阵买的书极为相似,老三那本好像是讲网站程序开发的。

“坐吧。”

看东雷在专注地看她的手机和平板电脑,何丽丽微微笑了笑道:“我是个苹果控,很喜欢这些东西。”

“我也是,甚至在整个学校里都因为喜欢苹果的产品而很有名。”

东雷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不过现在我还只买得起ipodi。”

“也是,学生嘛。”

何丽丽似乎无意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让东雷自己从窗台上的饮料堆里挑爱喝的拿,然后摊开面前的英语书问道:“我们从哪里开始?”

“我想知道你到什么程度了。”

“英语?几乎一无所知。”何丽丽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是高中时的底子吧。”

“可你男朋友说,你应该在大学里学过一些的。”

“是吗?”何丽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经意的诧异,继而笑道,“可能吧,手术后我的记忆力不太好了。”东雷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就在这时屋门被推开了,月鹏端着一碟葡萄走了进来:“开始了啊,吃点儿水果。”

“哦,谢谢。”东雷看到月鹏今天果然把头发剪短了,与自己的颇为相似,可立即发现月鹏推门进屋的瞬间,何丽丽的脸上明显带着惊惧的神色。这让他想起了电视剧里某角色在阴谋破败前,那混合着无奈与战栗的表情。她怎么会这样?还没容东雷细想,月鹏已经把一张纸放到了他面前:“能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吗?”

这是张用签字笔潦草地记满泰文的白纸,似乎写得很匆忙的样子。东雷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很多词都不认识:“真不好意思,这上面的一些词我还不认识,可能需要回去查字典才能告诉你。”

“我这里有。”说着月鹏转身出屋,从旁边用黑布蒙着门窗的房间里取出一本书来。他开门的时候很小心,甚至偷偷看了眼东雷在确定他没有跟过来,才把自己房门推开道缝隙,将身体挤了进去又挤出来。

东雷接过月鹏递给自己的《新汉泰大词典》,伏案专心致志地翻译起来。在他身边,月鹏与何丽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屋里没有一丝声响。好半天,东雷才抬起头,面带困惑地问月鹏:“你这材料是哪里得到的,好深奥啊,似乎涉及很多古泰语和巫术方面的东西,很多拼出来的词在词典上都没有介绍,我只能翻译个大概。”

“没关系,能给我念一下吗?”月鹏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但当月鹏冷峻的目光扫过时,她又迟疑地低下了头。

“好的。”东雷看了眼何丽丽,慢条斯理地读道,“……采四十九日晨血浸于蛊中,蛊皿必为书符箓之降头师头骨;上负盗运符一张,符七日一换,血七日一换,七七之数后……”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把标好中文的字条递给月鹏,“就到这里。”

“好极了。”说这话时,月鹏的脸色阴险可怖,声音干巴巴的不阴不阳,令人听了很不舒服。东雷这时看到轮椅上的何丽丽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拿着英语书的手兀自剧烈地颤抖着。

月鹏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俯身过去轻声问她怎么了。就见何丽丽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半天才摆着手道:“没什么,我有点儿不舒服,让东雷老师明天再来吧。”说着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递给东雷:“你的手机。”

“那也好,要不然明天吧?”说话间月鹏转过头问东雷,说是商量,口气却阴冷得要命,听上去与命令无疑。东雷左右打量着这对奇怪的恋人,微微地点了点头,接过手机,走到院门前的时候,发现今天车库的门紧闭着,天上乌云密布。

倾泻了整天的暴雨到午夜时终于小了下来,淅淅沥沥地像个小孩子在哭。从今天晚上开始,老六去开发区的工厂,所以寝室里只剩下了东雷一人。此时,他孤单地躺在自己下铺的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什么,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到何丽丽幽怨的眼神和那狐疑不定的容颜,还有不阴不阳的月鹏与他那张古怪的泰文字条,怎么都让东雷难以释怀。本来这些事情应该和自己无关的,但现在东雷迟迟不能把它们从心头抹去。他赤着上身坐起来,推开窗户任凭清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打在滚烫的脑门上,感觉舒服极了。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响了。

东雷奇怪地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已是深夜一点十八分。谁这么晚了还发短信?他打开这条信息,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你今天还来吗?

东雷想了想,给对方回了过去:您是哪位?

我是何丽丽!

是她?东雷的心蓦然间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那苍白清秀的面庞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可她为什么这么晚给自己发短信呢?东雷迟疑了许久才回了条信息:是啊,怎么了?何丽丽的信息却回得很慢,半天才发来几个字:今天还有雨,路上注意安全。之后再无消息。

整整一夜,东雷都没睡好,何丽丽的身影在他梦中依稀反复出现,却无论怎么努力都记不清梦的内容。天刚蒙蒙亮时,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到水房洗了把脸,接着在校门口的小吃店胡乱吃了口东西,然后搭乘第一班公交车前往位于口外区的何丽丽家。

大门没有上锁,在东雷的推动下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微声响。他挤进门,小心翼翼地绕过大小不一的水坑,然后撑着伞在细密雨丝的陪伴下走进小楼,蹑手蹑脚地来到何丽丽的房间外面。

“你要不配合我,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要知道,我死后你什么都得不到,还要背着这个残躯过一辈子。”月鹏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听上去格外刺耳。就听屋里的何丽丽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但隔着屋子很不清楚。就听月鹏继续说道:“所以暂时你还要帮我一阵,等那傻小子上当,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到时候移民也方便些。”傻小子?他是在说我吗?东雷尝试地推了一把,发现门没有上锁。可屋里的情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就见月鹏脸色焦黄地坐在何丽丽身边,正用一支注射器为她抽血。靠近门口处的餐桌上,放着几只药瓶子和正冒着热气的水杯,看样子是准备吃药的。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从药瓶的位置看,似乎是月鹏给自己准备的。东雷迟疑间已经把目光落到最外面药瓶的标签上,在月鹏略惊慌地收起药、杯的瞬间,已经看清了那瓶药的英文标签:tarceva。

“今天来得好早啊。”收好药瓶和水杯,月鹏已经恢复了神色。他有些不自然地拿起何丽丽的装着多半管鲜血的注射器说,“医生吩咐我每天都要给她抽一点儿血化验的。”说着他咳嗽起来,忙从口袋中掏出手绢捂住嘴,却越咳越厉害,好半天才恢复正常。东雷这才想起,昨天见他时他也有次咳嗽挺厉害,自己却没注意。

“哦,昨天睡早了,所以今天来得早了一点儿。”东雷说着摊开课本准备上课。月鹏依旧用那副阴森森的面孔望着他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就要出去,不过在门口处他又停住了:“这一带最近很不安全,我给你们锁上门吧。屋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饮水器,中午我会送饭过来。”说完也不待东雷同意,反手将门关上,然后在外面咯吱咯吱地用链锁锁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锁门啊?东雷很奇怪地看了看何丽丽,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正怔怔地望着自己。无奈之下,他只得把注意力转向英语课本,给对方上起课来。不过,这一上午两人都没把精力放到课程上,一个狐疑一个心不在焉,直到中午十二点半月鹏送饭来时,才结束这都感厌烦的内容。

“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也趴桌上眯会儿吧。等下午我们再上课。”刚吃完午饭,看着月鹏出去锁上门,何丽丽淡淡地说道。

“好吧。”东雷刚想问要不要他帮忙扶她到床上时,何丽丽已经自己放下轮椅躺了进去,原来她的轮椅是多功能的。他叹了口气,轻轻走到窗户跟前推开缝,然后点了支烟想心事。说是心事,其实他琢磨的还是这两个奇怪的人。远的不说,就拿锁门一事来说,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抽完一支烟,东雷还想再续一支时,发现何丽丽已经睡着了,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叹了口气,心想昨天夜里她一定没有睡好,忽地听到楼上传来极小声的“砰砰”声,似乎有人拿锤子在很小心地敲打着什么。他好奇地往楼上看了看,然后尝试推了下玻璃窗户,谁知这一推之下,窗户竟然被他推开了。

东雷走到二楼的时候,那阵轻微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不过既然出来了,他还是决定到上面看看。老旧的地板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泛射出模模糊糊的白光,他走上二楼时,看到只有正对门的房间门还露着一道缝隙。小心地推开门,东雷看到对面一张电脑桌前堆满了材料和书籍,这些都是泰文的,大部分是降头、巫术之类的书,印绘着不少血淋淋的残肢图案;只有角落的几张纸上写满了潦草的中文。东雷拿起那张纸,首先看到的是用签字笔写的大标题:降头蛊之太岁血蛊!他正要细看下面的小字时,突然身后响起了阴森森的责问:“你到这里干什么?”

东雷吓得一哆嗦,心脏险些从胸腔跳出来。他转过身,看到月鹏穿身蓝色的工作服,右手提着大号活口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我……我来找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修太阳能管。”月鹏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找我干什么?你是从窗户跳出来的?”

“我……我不太舒服……想找你请个假。”东雷这个谎撒得磕磕巴巴,其实是实在没有准备。好在月鹏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你明天再来吧,没有关系吗?”

“没事,就是头痛。”东雷说着话,辞别月鹏,快速走出小楼时,透过窗口看到何丽丽还在熟睡。虽然带着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但此时的东雷巴不得立即离开这里。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些降头术书籍上面充满血腥的封面。

回到寝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老六不在。东雷先是躺到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起来打开电脑查资料。他首先想知道的是早上在何丽丽房间看到的月鹏吃的药。tarceva,中文名称:特罗凯,学名:盐酸厄洛替尼片,一种治疗肺癌的药物,也是唯一能够显著延长肺癌患者生存期的靶向治疗药物。

肺癌?想到月鹏的剧烈咳嗽,东雷不禁释然。他接着又开始搜索降头蛊和太岁血蛊的内容,在排除了大量无用网站后,在中文搜索引擎的百科知识和一个名为“降头百事”的英文网站,找到了降头蛊之太岁血蛊的内容:太岁血蛊是南传降蛊的一种,相传为明末清初定居泰国的中国僧侣结合中国南方蛊术与泰国降头术所创,是最狠毒血腥的降头术之一,在泰国降头师中也是禁术。术用特有的太岁(又称肉灵芝,是自然界中非植物、非动物和非菌类的第四种生命形式)为蛊体,结合降头师的咒语和盗运符,可以逐渐盗取被盗者的运气到施术者身上,从而解除施术者的困苦与灾难,将其转至被盗运者身上。

最常见的太岁血蛊施术方法是采四十九日被盗者晨血浸于蛊中,蛊皿必为书符箓之降头师头骨;上负盗运符一张,符七日一换,血七日一换,七七之数后被盗者运尽而死,福运尽数转至施术者身上。如果施术者晦运未消,可另行选择被盗运者续运,仅换血即可……太岁血蛊虽毒,但非无可解救。

被盗者死前都可以用以下方法施救:

1、用金属制刃具将蛊皿中太岁挑出剁碎。

2、将盗运符烧掉。

3、将皿中鲜血平泼于地下。

4、为解蛊毒,必在被盗运者身上用金属刃具划九刀,至出血为上,待血干后福运自止被盗。

注:由于太岁血蛊之毒胜于常蛊,故施救者必须在凌晨之后至太阳升起之前施救,且有被蛊毒转至自己身上的危险。所以施救后必须寻一密室静待一日一夜,此期间切勿见阳光及生人……

外面的雨骤然大了起来,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东雷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模模糊糊地在窗户上看到自己苍白惊恐的脸。他关掉电脑,眼前又浮想出月鹏的剧烈咳嗽和何丽丽无助的面孔。可是,她为什么甘愿任其宰割呢?

忽然,短信提示的音乐又响了起来。

你今天来吗?还是何丽丽发来的。东雷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她回了过去:去,今天我们学习新的课文。对方似乎也在思考,许久才回道:你明天不要来了。

为什么?东雷的心在这一瞬间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想害你。

东雷叹了口气,已经隐隐猜出对方的用意,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的责任是教你英语,所以我必须去。

你真的要来?

是的。

那你现在过来吧,打车来,我在一楼客厅等你;月鹏出去了,天亮才回来。

东雷想了想,又回忆了何丽丽的容颜,同意了:好,你等我。

他披衣下床,拿手机看时间时发现已是深夜一点。

何丽丽穿戴得很整齐,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大门的方向。当东雷走进屋时,她的面孔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继而轻轻地说道:“你自己坐吧。”东雷把右手插在口袋里,紧张地望着她。口袋的手机上此时已经设好了老六为第一个紧急电话,只要拨1键就能发出去。来时他也简单地告诉过老六地址,还说只要打电话给他,无论说不说话,他立即报警。

这些多少让东雷舒缓了些紧张的气息,此时只见何丽丽淡淡地叹了口气,问道:“东雷,你相信命运吗?”

“我?”东雷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有时候还是信的。”

“那你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吗?”何丽丽的话一出口,东雷立即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过此时不好挑破,“可能吧。”

“不是可能,是一定。”何丽丽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就见她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几个字后喘了口气,继续道,“你第二专业是学泰语,应该听说过泰国的降头术吧?”

“是的。”看来果然说到重点了,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给自己听。东雷胡思乱想时,何丽丽已经顺着思路说了下去:“有一种降头术叫降蛊,是结合了蛊术的降头术,据说很毒。而其中最毒的是被称为‘太岁血蛊’的降头蛊术,据说可以盗取别人的运气而解除自己的晦气,甚至可以返老还童,乃至医治百病。”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东雷明知故问,想以退为进。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就是被人施了‘太岁血蛊’的被施者。”

“什么?难道有人在盗窃你的运气?”虽然已然想到,但由何丽丽嘴里说出来时,东雷还是吃了一惊。

“对,盗我运气的人就是月鹏。”

“为什么会是他?”东雷用颤抖的手掏出一支香烟,半天才点着。

“说来话长。”何丽丽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是个健康的人,瘫痪到现在也不过很短的时间。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找对象时一心想找个帅点儿的、有钱的男人,挑来选去遇到了月鹏。当时他花钱如流水,对我相当好,我就做了他的女友。没想到我们同居以后才知道,他的工作竟然是晚上走街串巷入室盗窃,虽然收入颇丰,但不是什么正当行业。当时我已经成了他的女人,而且被他拍了不少视频和照片,我要和他分手,他就扬言要把这些东西放到网上去。无奈之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只要他对我好也就算了。”

说到这里,何丽丽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后来谁知道他抽烟太厉害,得了肺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那段时间,月鹏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天天冲我发脾气,还说他要死了,我也别想好。好在当时他的一个朋友给他推荐说,泰国有一个师傅有治这种病的方法,并给了他一个地址。我就陪着他办出国手续,历尽辛苦才到达泰国,那时他已奄奄一息。”

“这个降头师傅拿给他的,就是‘太岁血蛊’的配方,并要他花大价钱购买盗运符和蛊皿。当时我们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钱,而且月鹏的身体也已经容不得再返回中国凑钱。”

“那你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何丽丽忽然哭了出来,任凭眼泪无声地流淌着:“月鹏让我陪那个降头师一周,来抵购买配方和东西的钱。开始我不肯,后来他好言相求,最后还是同意了……我虽然难过,但想到能救他,也就同意了。谁知道,他在泰国一时找不到被盗人,竟然在降头师的帮助下在我的茶水里下药,一周后盗了我的运气。”

“啊……”

“再后来我们就回了这里,也就是月鹏家。其间月鹏身体愈发好了起来,我却瘫痪了。”

“原来你是这么瘫痪的!”

“嗯,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说我既然已经陪了降头师,那也就不是他的人了,不仅不给我想办法,还继续抽血来盗取我剩下的运气。要知道人的运血相关,运绝命终啊!后来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月鹏才勉强同意找人来替我,那就是你。”

东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听何丽丽继续说下去:“我到今天才知道,其实他根本没把我的命放在眼里,也没打算救我。他找你来是想继续盗运,盗你的运。所以趁他今天晚上出去,我才找你来,想告诉你明天别来了,我再有三天就到了四十九天,也该走了……”言及此处,何丽丽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这下东雷心中的怒火完全被点燃了,他怜香惜玉地抓起何丽丽的手,厉声道:“月鹏这么做简直丧尽天良,我们难道不能去告他?”

“告他?”何丽丽抬起头,吃惊地打量着东雷,“警察会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你的话?”听她这么说,东雷搔了搔后脑勺,心想也对,便踌躇道:“那你说怎么办?”

“没办法,你走吧。这也是我的命!”何丽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救你一命不让月鹏所害,我死而无憾。”

“怎么能让你去冒险!”东雷愤怒地摇头道,“我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他忽然想到刚才在网上查的资料,遂说道,“我记得,这种降蛊是有办法破解的。”

“难哪。”何丽丽微微摇了摇头,“弄不好连你也会搭进去。”

“没关系,我今天一定要救你。”东雷此时拿出了英雄救美的勇气,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直把何丽丽看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就是想让你帮我的,但没好意思说。”

“和我还客气什么。”好像东雷与何丽丽认识多久似的,东雷说道。就见何丽丽止住笑声,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一尺左右的尖刀来:“要救我,你就要拿这个去地下室把半个骷髅头状的蛊皿挑开,血一定要铺满地下,太岁放在下面剁碎。然后把上面的运符烧掉,刀放到原处就可以了。”

“好。”东雷从何丽丽手里接过刀,忽然被她叫住了,“你要先用此刀在我身上划三横三纵九刀以逼出蛊血,伤口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

“这……”面对何丽丽清秀绝伦的面孔,东雷竟有些下不了手。就见她突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凄厉地说道:“帮帮我吧,我不想死!盗运术一断,我肯定能站起来,到时候我就是你的人了,求求你……”何丽丽欲绝的哭声在暗夜中渗入心肺,听得就是铮铮铁汉也会肝肠寸断。东雷长叹一口气,颤抖着手按她指点的方向在腹部、后背、腰部和四肢划了深深九道伤口,看着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他的心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把:“你……你没事吗?”

“我没事,你快去!”说到这里,何丽丽从身边取过一个大号的手提袋递给东雷,“这里是我的电脑、平板和手机以及银行卡,都是最珍贵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两瓶水和几块面包。你破降蛊术后立即找个没人的地方带着它们待一天一夜,切勿见任何人,更不能见阳光……”

“好的,我知道了。”面对她的信任,东雷在内心深处甚至下了必死的绝心,蓦然间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袭遍全身。他提起手提袋,带着无比眷恋望了何丽丽一眼。

“去吧,后天天亮以前来接我,我们离开这里。”

东雷深深地点了点头,大步向地下室走去。

当东雷重新回到何丽丽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凌晨四点了。他把偷来的旧自行车扔到一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前天夜里在地下室找到了那用半个骷髅盛着的蛊皿,他完全按照破解“太岁血蛊”的方法对其进行了破坏,然后扔下刀子,带着何丽丽交给他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院。

因为不能让别人发现也不能见阳光,所以东雷在附近找了个旧小区,翻墙进去钻到地下室里,铺些旧报纸睡了一天一夜。看时间到凌晨四点才偷了辆自行车出来,其间除了马路上的车辆外只远远地见了几个人,也不知道算不算破戒。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东雷站起身,推开虚掩的大门,轻轻叫了两声何丽丽的名字。静寂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回声,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何丽丽不像在这里的样子。就在东雷找灯的时候,远处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借着夜光电话的微弱光芒,东雷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忙不迭地接起电话时,传来的却是月鹏阴森森的声音:“东雷,早上好。”

“是你?”东雷自己都发觉声音有些变形。

“没错,是我。我现在与何丽丽,也就是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月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森。

“你把她怎么样了?”东雷紧张地问道。

“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月鹏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也只有你这种天真的傻瓜才会把她的话当真。”

“你说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降蛊术,更没有所谓的‘太岁血蛊’。我之所以编造这个故事,还要从前几天的事情说起。何丽丽告诉你的没错,我是一个以走黑道为生的人,前几天我打听到郊区住着个喜欢古董的马老头,善收名画,而且都存在地下室里。所以我就踩了几天盘子,看中他的规律后,前往地下室盗画。谁知道那天阴差阳错,马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动静,竟然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冲进了地下室。”

“你杀了他?”东雷颤抖地声音问道。

“没错,我别无选择。但如何处理尸体并且不留下丁点儿痕迹成了大问题。后来我把他的尸体沉下清水河,但现场无论如何都不能处理得天衣无缝。还是喜欢看电影的丽丽听说后提醒了我,我们俩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电话里,月鹏狞笑着。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安排?”

“对,目的就是让你上钩。丽丽学过计算机,她先是在搜索引擎的百科知识上编辑了相应条目,然后又建立了中英文的两个关于降头术的网站,都设置好了相关内容。而你前天打翻的那骷髅血其实是马老头的血,那把留在现场的刀也是我杀他时用的。你按所谓破解降蛊术之法进行破坏的现场,其实是重现杀害马老头的现场,为了真实起见,我甚至让你划了丽丽九刀。”

“你……丽丽在哪里?”

“她很好,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你要和她说话吗?”说到这儿,月鹏愈发得意起来,“我们马上就要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了。你自己小心点儿,虽然这个案子破绽很多,但你仍然会因有直接证据的指控而成为第一嫌疑人。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些电脑、手机什么的是马老头的,可能会成为警方的证物。”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警方找不到我们存在的任何证据,所以只能将你列为杀人犯。你要知道,这几天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我们俩,你也没和我要过我们签的合同,所以他们也许会认为你的精神有问题,不过那样倒可以免于判死刑,你觉得呢?”

“王八蛋……”绝望的东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疯狂地叫喊着,直到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爱情!绝对不能轻信别人的承诺,更不能轻易承诺别人。东雷痛苦地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实在不知道如何才好。是自首还是逃亡?他犹豫了好久,终于拿起手机拨动了报警电话。

“咯吱!咯吱!”的金属声打断了东雷的回忆,他赫然发现天已经亮了。今天是警方取证的最后一天,不知道他们找到月鹏没有。如果能找到他,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加上自首的情节应该会轻判的。他望着阴沉着脸走近的警官李伟,把希望都放在对方身上。

可东雷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前,月鹏和保险公司的一个理赔调查员刚刚走出塞北市公安局。“对不起月先生,请节哀。您夫人购买的是我公司的安心康宁终身险,现在公安局已经确认,所以我们会把赔付款作为被保险人也就是您夫人的遗产交给第一继承人的您,意外身故金额应该是保单的十倍,也就是三百万元左右。”

“好,谢谢,我现在只想自己清静一下。”话是这么说,可月鹏还是回忆起前天东雷走后的情景,何丽丽从轮椅上坐起,伸了个懒腰:“租的那两辆车退了吗?装瘸子真累,下次这活儿千万别找我了。”

“你是我夫人,不找你找谁。”月鹏不阴不阳地说道。

“就算我是你媳妇,也不给点儿好处?”何丽丽噘着嘴,看样子颇不满意,“把我的东西给别人不说,你知道在网上做那些网站和百科知识有多累不?还要骗那家伙,竟然还得挨刀装真实,你知道我流了多少血,有多疼吗?”

“我知道你受苦,不是给你买了三十万元的寿险吗?”

“你还不如给我现金呢,那东西要二十年以后才能用。不过算了,老了有个保障也好。”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你那天杀了马老头把尸体丢河里了,会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月鹏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何丽丽,却拿出了那把尖刀。直到看见刀,何丽丽的眼神中才出现惊恐:“你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月鹏笑了,他打开车门让保险公司的理赔员坐了进去,然后发动起了车子。而同一时刻,警官李伟正在对东雷进行问话:“我们调查了你说的那栋房子,根本不存在什么马老头。那是一所高档出租房,前几天两个年轻人交了半年租金租下来了。”

“没有?”东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何丽丽呢,月鹏呢?”

“何丽丽的尸体我们在地下室找到了,是被一把尖刀杀死的。凶器就在她身边,上面沾满了你的指纹。现场还发现了她的大量血迹以及她身上的另外九处刀口,很像是严刑逼供所至。”

“她……她死了?”东雷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就听李伟继续说道:“我们还对你交的那些苹果电脑和手机等东西进行了调查,发现都是何丽丽的。而且她的银行卡也在你手里。”

“不!”东雷这才反应过来李伟的意思,就见对方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们是重证据轻口供,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定你的死罪。到时候,恐怕你要把这些话带走了。”

李伟笑了笑,继续道:“你和死者签的家教合同我们已经看过了,就在他们租的房子里。而且你同学老六也确认,你第一天晚上就说人家很有钱,没错吧?还有全校都知道你喜欢苹果电脑,对吧……”

李伟后面的话东雷几乎都没有听到,他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绝望地转过头望向窗外,发现今天竟然已经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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